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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墙飞速/
/恋爱脑/
/失踪人口/
/沙雕预警/
/是个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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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夏天的恋爱

/久违的写了安雷_(´ཀ`」 ∠)_
/文其实跟夏天没太大关系?我的文,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令人摸不着头脑。没什么预警。
/夏天了啊。
     
    
    
如果可以,那么↓
     
     
       
     
      
      
凹凸中学是有名的重点中学。
     
雷狮是在夏天踏入它的大门的,嘴里还嚼着葡萄味的泡泡糖。
        
       
       

   
     
     
要说雷狮,他自认为也是个风云人物。
         
雷家三公子,15岁。
      
前7年过得完全是根正苗红的乖宝宝生活,秉持着绝对公正的信念红领巾迎风飘扬,然而后面却直线下降跌进反面,不写作业上课睡觉在学校墙上涂鸦还领了一帮小弟贯彻自己的海盗信条。
雷老大也是万分苦恼啊,但开始还碍于情面稍微教育,后来就变成爱咋咋了。反正雷狮明确表示自己不想争抢产业,吊儿郎当对他们也没坏处,连雷狮十几岁就出柜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表面阻拦教育了一下。毕竟这祖宗还没翻天覆地。雷家家大业大随他挥霍,开枝散叶的重任也不用他扛。
         
雷狮有个小学同学,刚好在他改正归邪的时候转来。
        
两个人就好像水和四氯化碳,怎么也合不来,还非要有个高低。后来又到了一个初中,刚开学这同桌做了一个星期,引线也就烧到了尽头。第一次爆炸直接砸了班里几张桌子,愁的班主任丹尼尔一夜白头。
         
      
     
说实在的雷狮第一眼见安迷修是喜欢的。
——栗色的睫毛比发色要浅一个色号,清凉凉的像小时候吃的薄荷玻璃糖,笑起来却又抹开一片温柔的湖绿微光。校服穿在身上没班上其他男生的臃肿或憋屈,脸也是雷狮喜欢的类型。
而巧的是安迷修刚开始也是十分心悦雷狮。第一眼也是被眸子深深吸引。
——明明是浓郁的紫,瞳孔深邃却在笑起来时浮现星光点点,他实在心水。是他最喜欢的紫色。睫毛投下阴影在养尊处优所得的白皙皮肤,虎牙在唇间隐现也戳爆他的萌点。
      
——可惜是个傻子。
      
——可惜是个恶党。
      
雷狮和安迷修难得统一思想立刻把那不知哪里来的八百万倍的柔光滤镜删除。
         
     
        
初中的日子过的鸡飞狗跳。
        
1班纪委安迷修和体委雷狮的不对付几乎全校皆知。
班干部会上两人也要抓住机会互怼,在两人无视大众的混战中——英语课代表嘉德罗斯靠着桌子幸灾乐祸,唇齿间吐露了什么不太干净的轻蔑的英文词汇,旁边数学课代表格瑞就嘬着奶冷哼一声屏蔽;政治课代表银爵好像有话说,宣传委员艾比就开始跟弟弟吵嚷;卫生委员安莉洁弯腰捡起自己掉的一袋柠檬糖恰好躲过横飞的半截粉笔,负责拿粉笔的生活委员雷德就肉疼地皱起了脸。
最后还是由最具威严的学委凯莉拍桌定音——你俩快去结婚吧!
       
雷狮就接过话茬行啊看我不分分钟压制你。
安迷修转念一想这不成啊婚后生活不和谐总是离婚的导火索啊。
无视了历史课代表紫堂听到后三个字突然条件反射闪亮的双眼两个人还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balabala
       
     
    
雷狮对安迷修的感情是模糊的,他实在读不懂对方看似是一次函数实际却是复合函数的心理。
      
明明只是个安迷修。
      
他趴桌上昏昏沉沉嘟囔着就开始在地理老师的黑海红海地中海开船了。
       
到达里海的时候安迷修还是没能在违纪本上工工整整写下雷狮的大名,压在下面的草稿纸上倒是潦潦草草似少年慌张心情的被“雷狮”这二十二个笔画占满。
         
安迷修偷偷瞄着雷狮的睡脸,阳光烘得雷狮脸颊泛红。安迷修悄悄抬起草稿本为他投下安心阴影。雷狮微张的唇有轻微的气音。
      
时间在波罗的海停止了。
     
     
     
“菠萝…哈哈…”
       
前排打瞌睡的嘉德罗斯警觉的抬起了头。
         
      
       

       
      
       
日子就是在喧闹与平和,青春与阳光间溜走。
         
安迷修在初二上学期转学了。
走得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像他毫无征兆地在小学二年级闯入雷狮的世界,像他在无数个午后的地理课的小动作。
          
雷狮开学没看见自己那个一向早到的同桌时没觉得怎么,只是先十分大爷的占了他的桌子然后等着看他迟到的脸——他想那一定很精彩。
——花了一个长假,他已经想好了要在这学期把安迷修拿下,要按着这个好学生在楼道里在教室里在天台上与他接吻。
        
后来报道结束了,一班同学咋咋呼呼三五成群商量着接下来的计划,雷狮听到佩利在不远处嚷嚷着吓唬艾比,前桌的凯莉咬碎了一颗草莓糖回头对他说“哎对了,安迷修转学了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他觉得甜腻腻的草莓味真是讨厌。
   
     
     
此后的雷狮同桌成了他的小弟之一佩利,上课传小纸条在桌洞里打游戏,没了安迷修雷狮就更加的放纵,只是在某节午后的地理课睡醒揉着头发一脸不爽的嘟囔。
        
“啧…这阳光太耀眼了吧。”
     
“欸、我看老大你以前睡得挺舒服的啊。”
     
船歪歪扭扭开进了南极环流。
     
     
     

      
     
    
雷狮以为他没头没脑的初恋就像此刻吹出的葡萄泡泡糖一样轻易破碎在空气中,然而在他溜达着到了自己班门口,凯莉带着神秘的微笑将一张座次表糊上来。
         
——“雷狮”被规规矩矩地放在最后一行角落表格里,前排是“帕洛斯”和“佩利”,“嘉德罗斯”跑到了第一排,照旧挨着“格瑞”,“凯莉”“艾比”“安莉洁”扎堆,“银爵”倒是不在,“金”“埃米”和“紫堂幻”占领了第三排。
       
但最重要的是他旁边的方框。
       
“安迷修”是像每个人一样黑体加粗的,却在他的心里重重描了一遍。
    
安迷修。
     
——这名字三年不念倒是有些生疏了。
     
泡泡糖在空气中破碎,他死死盯住坐在那个座位上的人。
融化在夏日的葡萄味的重逢。
    
他们俩又翻天覆地搞得凹凸中学几乎全校皆知。提到高中当班主任的丹尼尔看着熟悉的面孔扯出一个疲惫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学委安迷修跟物理课代表雷狮。
          
前缀的更改并不影响他们“再续前缘”。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安迷修实在是冷淡的不像话。
      
雷狮没交作业?
记名字。
雷狮抄作业?
记名字。
雷狮让别人帮忙写作业?
记名字,上报老师。
        
雷狮气得咬牙,重新出现的家伙搅乱了他的生活,他开始慢慢想起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的岁月和幼稚发言,还有他那些可笑的纠结。

耍我吗。
    
      
     
那天碰上两人共同值日,班里的人都走了,天色渐晚流云渲染开浓重的暖橙色,将玻璃窗染成一大块橘子味的硬糖。他揪住安迷修的领子,不顾那些交错的深如沟壑的褶皱会给主人带来什么困扰。
      
“装陌生人啊、嗯?”
      
“没有、”
      
安迷修眸子依旧是温润的湖绿色,栗色睫毛压下他盯住旁边桌子的桌脚。
      
“但我们也不过是做过几年同学。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雷狮松手了。
     
他有点想笑,又想一拳头砸在安迷修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
但安迷修说的也没错,当年谁都没开口,固然不过是普通同学。安迷修对那些老同学态度与对他没什么不同,他如今这样反倒显得无理取闹。
       
呵。
     
他在笑和拳头之间选择了笑。
      
没有闪开,安迷修也就从他身边绕过,雷狮还在笑,眸子没变过,虎牙也没变过。他用上讥讽地声音,却又是轻柔的,在擦肩时脱口。
      
“胆小鬼。”
      
     
    
安迷修是他雷狮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放手。
       
三年前他没抓住他,三年后就不可能放跑他。
       
     
    

     
    
    
从那天起,安迷修对雷狮更加冷漠了。
      
但是从那天起,全级都知道了,雷狮在追安迷修。
      
雷狮试过换上比以前更加不良少年的一套,公然把黑色耳钉露出来,头巾也不离身,亮黄色的五角星嚣张的露着。外套松垮垮里面是黑色紧身衣。女孩子给他的情书厚厚一叠他拿到安迷修面前晃。
他慵懒的笑着,而安迷修连理都不理,中性笔在薄薄的纸上给雷狮记过。
       
雷狮就看着他写,还要夸他字写得好看。
      
后来雷狮还试过装个好孩子(即使完全没坚持几天),黑发软软的贴在脸侧衣服穿的规整,作业按时上交字都写的整整齐齐。只要安迷修在旁边,遇见老师都要叫声老师好,还知道帮助同学。
第一次惊得丹尼尔险些摔了他的老干部瓷杯,体育课扭脚被雷狮背到医务室的艾比也捂着心口表示简直是福至心灵的奇迹。
但安迷修还是像块木头,像块千年冻土,像山顶永不融化的积雪。
      
佩利早就看不惯了,吵嚷着要去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帕洛斯抚着脑袋拦下还顺带嘲讽了两句蠢狗先认清自己的实力吧,激得佩利要喷火。
知道自己大哥跟安迷修的过往的小表弟卡米尔也在再三犹豫后跟雷狮商量多次,他极少否决雷狮的决意,但他也总是沉稳睿智的,用他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反复审视这段没头没尾的闹剧,最终还是摇头叹息着表示永远追随大哥的决定。
后来连一向看热闹的凯莉也忍受不了扶额制止,于是雷狮又开始向安迷修赠送他不比格瑞便宜的温柔。
       
安迷修出去开级部的会议时,雷狮就帮他记作业。安迷修没空吃饭时,雷狮给他买他最喜欢的面包。虽然有的时候会在小混混来挑衅时出手,但雷狮保证这可都是为了安迷修。但到头来也就换来安迷修一个点头示意和一声等于没说的谢谢。
于是他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在高一上学期,他几乎用尽了毕生的追人技能,甚至去请教了雷德,而他的小表弟卡米尔的牛津词典里偶尔还会夹上一本恋爱心理学。
      
终于在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安迷修约了雷狮到天台。
      
    
    

      
     
    
寒假的愉悦浸润着疲惫的学子们,他们都急着出校,还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接下来的安排。
      
已经是寒冬,天台锁着门。安迷修开锁时雷狮还调侃了几句,但安迷修一如既往没有回话。
    
风扬起头巾末端抽动空气,两人站定。安迷修垂眸思索了一会,雷狮觉得心脏跳动地难以控制。然后安迷修开口了,抬眸雷狮撞进一片冰湖。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追你啊,不够明显吗?”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要做成什么样,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给在下造成困扰了。”
     
造成困扰?
     
“恕在下难以奉陪。”
     
这傻气的自称都逼出来了啊。
     
雷狮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个教室,同样的选项摆在他面前。
       
这次他选择了拳头。
       
雷狮在安迷修转身离开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然后在那张让人讨厌的嘴说出让人讨厌的话之前一拳砸上。力度不小,安迷修觉得有些眩晕,再次抬头时,唇角一块青紫。但雷狮还没结束,又是一拳挥来,反应能力让安迷修堪堪接下,力道让他从手腕蔓延到小臂一阵发麻。然后他也发狠了,挥出一拳直向雷狮面门。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像仇人见面,像看似温和的钠丢入水中。凌厉的风如刀割,雷狮一把扯下外套丢在一旁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他几乎被怒火燃尽了理智。
     
他何曾如此憋屈过。
       
雷狮从来都是高傲的,是桀骜不驯的狂雷。
            
胸前挨了安迷修一拳,脚又被绊住,安迷修一板一眼的打架方式都让雷狮愈发不爽,重心不稳,他向后倒下。他没有立刻稳住身形或者做什么挽救措施,任由自己重重跌下仿佛撞碎一身戾气躺倒在冰冷的地上。仰倒间他感觉世界在崩塌,天空破碎海水沸腾,游鱼跃上云海飞鸟潜入深渊,阳光是冰冷的,风是钝器砸在他身上。
      
然后他飞速地起身嘶吼一声扑向安迷修,像无法驯化的野兽渴望撕咬破坏一切。
对方也没有收敛,目光像燃烧的寒冰。
        
     
     
把两人分开的是丹尼尔。
      
趴在门后偷听的凯莉和艾比安莉洁一看事情不好就立刻去找了老师,两个人还在打得难舍难分。
        
雷狮的样子并不算好,脸颊肿起一块嘴角还染着一丝血迹,头巾被撕裂一边只剩另一边在风中嘈杂地翻飞,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各种伤。
      
安迷修也不好过,发丝凌乱嘴角青紫,领带被丢在一旁白衬衫也被扯坏崩掉几粒纽扣不知所踪。他面色冷峻一双眸子像孤狼像出鞘的寒刃。
         
好在他们都没有纠缠。
     
雷狮拎起自己的外套拍掉了尘土,他的手被冻得发红裂开细长的伤,但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离开。
      
站在天台门口雷狮驻足了一下,他背对着同样背对着他的安迷修嘶哑着嗓音讥讽而嫌恶地笑了几声。他知道他能听见。
   
“胆小鬼。”
     
尾音破碎在冬日的寒风中。
         
安迷修安静地垂着脑袋,却握紧了拳。
有血珠自细小的伤口渗出。
     
从那天起,他们不再是同桌,也没人再见到雷狮追安迷修。他们又成了全校闻名的死敌。
     
这次却是真正的,不再带任何调侃意味。
      
    
    
雷狮的同桌换成了艾比,小姑娘总害怕惹怒这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但相处一段时间也算是得出了和平相处的方法。安迷修也有了新同桌凯莉,古灵精怪的姑娘让他有些难以招架,还总是喜欢看着些奇怪的东西偷偷的笑。
      
雷狮开始延续他上课睡觉开小差吃零食发呆的传统,偶尔还会带上艾比看得埃米一阵心惊还自己搞了个老姐救援计划以备不时之需,但他也会偶尔在笔记上粗略记上几笔,或者在讨论时间替艾比讲解难题。
      
安迷修过得也是一成不变,早上第一个到晚上最后一个走,整顿纪律认真学习上课腰挺得笔直凯莉看着就累。偶尔去跟女生尬聊两句,或者干脆就喝着他的老干部养生饮品在位置上一心只读圣贤书。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避开那个话题,也没人在他们面前提起彼此。
     
高一下学期是沉默的,尽管阳光还是暖的,但冰也无法融化。
       
     
    

     
    
    
雷狮最后的那声笑深深刺痛了安迷修。
       
双亲的离去使他在初二匆匆转学,去了自己的师父身边生活。在绿皮火车上时光仿佛被静止,车厢内嘈杂的车窗外掠过的,少年的心里随着眼泪的流尽慢慢覆上寒冰。
        
他憧憬着骑士,师父曾经告诉他的骑士道他早早就可以熟练的背诵,而就在他对雷狮的心情慢慢发酵时,每当背到最后一句他总会愈发虔诚,带着坚定而又柔和的暖意。
在摇晃的车厢里过夜时他也想起了雷狮,他还没给他一个交代,还没紧紧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出那句话,还没有带他去自己晨练时发现的那片视野开阔的空地,在夜里漫天星辰下亲吻他。
他还有太多没做的事。
     
但时间在催促他,将他一把推入成熟。
      
偏远的小镇没有那么良好的条件,生活也没给他太多宽裕的时间,他拼了命的努力,才考进了凹凸中学。
      
出于私心,“雷狮”这个名字是悄悄被藏在他的未来规划里的。
    
但不是在高中。
      
他没有出现在正确的时间。
     
于是一个葡萄味的重逢将他拖入深渊。
那天夜里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多年来紧闭的心门突然被猛烈的敲击,记忆仓库的深处被强行打开,细小的灰尘扬起。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迷茫,他懵了。
他好像又成了不知所措的孩童。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三年。
他不打招呼就消失了三年。
强行从雷狮的世界也强行让雷狮从自己的世界脱离,杳无音信三年。
     
三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
    
或许忘不了一个人,却足以改变一个人。
    
雷狮还是以前的雷狮吗?
    
安迷修不知道。
    
甚至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
     
年轻的生命在命运的敲打下为自己包裹上一层坚冰保护自己。而戏剧性的是此刻星光降临,却无法融化冰。他自己也击不碎。
   
雷狮的态度也令他混乱。
他的表意确实很明确,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嚣张的小孩子,但安迷修已经没办法找回从前的感觉。
       
而且他不愿承认——他在畏惧。
    
畏惧失去。
     
他害怕雷狮不过是在玩弄他的感情,他害怕雷狮不过是年少轻狂过于冲动。说不定玩腻了就会离开,到时候他还是那个闪闪发光的雷狮,但你会被彻底撕碎坠入深渊。
有个声音在暗暗地叫嚣。
    
他不敢面对那一天。
    
所以安迷修拙劣的掩饰着自己,把自己藏的更深,不敢表露出更多。
他也曾在雷狮上课睡觉时偷偷瞄他,在记过时笔尖停顿,废纸篓里总有几团是被那二十二个笔画占领。
    
但他封锁了口。 
     
也封锁了进入他心里的通道。
      
只有在梦里,他会将少年紧紧拥入怀中,说着永不分离的誓言。细碎的吻一遍遍落在少年的前额、眼角、脸颊、嘴唇、下颌、脖颈、所有该染上他气息的地方。然后他会牵起他的手落下最轻的一吻,用最坚定最柔和的眼神深深注视着他,虔诚地说出他迟到了太久的宣言。
   
——我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跟雷狮扭打在天台时,他的大脑是混乱一片的。安迷修只觉得好像是洪水找到了缺口争先恐后翻腾涌出,理智像妄图阻拦的树枝只能被粗暴折断。
     
痛感刺激着神经,却因风过于寒冷而变得麻木。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在雷狮身上施加的力度,内心在挣扎,在嘶喊。
       
后来他背对着雷狮站立,那声笑就被寒风卷挟着刺入身体。像咬碎一颗薄荷糖混合冰水咽下,凉得透彻。
       
他们理所当然的失去了同桌的身份,安迷修还在远处,雷狮调到艾比身边换来凯莉,距离仿佛是永夜与永昼的极点,永远无法相望。
      
     
   

    
    
   
高一结束的夏天是炎热粘腻的。
     
期末考试。
风扇苍白无力的转着,窗外蝉鸣声声。雷狮刚刚解决了他所苦恼的作文,他记得曾经他可以把语文作业心安理得塞给安迷修,无视少年的控诉。
     
啧。
又想到他。
      
雷狮烦躁的揉了把头发,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无趣的论述类文本阅读上。
后来考他的拿手学科物理,他又想起了初中时对数学极其发怵的安迷修,他请教的问题雷狮总会给予嘲讽,但还是会给他讲的明明白白。
笔尖啪的穿透草稿纸,监考的是个中老年教师,秉持着“心静自然凉”的原则连风扇也没有开,空气仿佛凝固,一滴汗珠顺着脸颊划下最终自下颌滴落在纸上晕开咸涩的水痕。
        
另一边安迷修也不好过。
      
地理考试时他总想起少年雷狮熟睡的脸,阖起的眸子微张的口柔和了整张脸,偶尔会漏出几声气音。他险些在答题纸上把第三小题的答案答进第五小题。
他安静在数学图上做辅助线。他还记得初中时,擅长理科的雷狮总会嚣张的拿着他的卷子嘲讽,小虎牙从唇间露出双眸微眯落着一片狡黠的星光。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捏眉心了,但仍旧眉头紧蹙。
       
星星点点的记忆在夏的烘焙下升温,难以评价是苦涩还是甜腻。
      
高二过得太快,高三也没有停下脚步去等谁。分了文理班,很巧的是艾比和凯莉也分别跟随他们,又成了同桌。
曾经的日子总是很长,可以数着窗外的飞鸟等待夜幕降临。但忙起来了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思索其他的事。安迷修想,雷狮大抵是要出国的,但他只想考个好学校,找个好工作,养活他和他的师父。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他会有时间,在午后或深夜,静静缅怀他的过往,舔舐他的伤口,做那个雷狮属于他,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梦。
       
    
    

    
     
    
毕业那天是个清爽的夏日。
   
风透过树枝泛着薄荷色。
    
欢笑,泪水,嘈杂的人群。
雷狮又站上了天台,不过陪同者并不是安迷修。
      
少女是跟在雷狮身后悄悄来的,被发现后就跟他一起站在天台边,靠着护栏摒弃嘈杂。风扬起艾比的发,也扬起雷狮洗的干净的头巾末端。
     
“毕业了。” 
      
少女的声音像羽毛落入一片阳光。
雷狮胡乱应了一声。
     
“你还记得那天吗。你跟安迷修在天台大打了一架。”
     
气氛果然在一瞬间冷却下来,雷狮微蹙了眉,但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艾比被他一瞬的气息震了一下,但她握了握拳,没有停止。
        
    
     
而与此同时,安迷修收到了凯莉的短信。内容很简短,目的地很明确——“来三楼最东边那间空教室找我。”
姑娘的邀约不容拒绝,安迷修也只好立刻抬步赴约。
    
凯莉靠在窗前,玻璃窗完全打开,风吹拂着她的如瀑墨发,有细碎的阳光融化。
但安迷修知道,这姑娘可不是要赶在毕业后各奔东西前向他表白的。凯莉抬眸盯住安迷修,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大男孩虽然看上去和和气气,但其实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对她们是这样,对陌生人是这样。
     
对雷狮也是这样。
     
她曾在两个少年的青涩岁月里做过旁观者,也在这薄荷烟般的高中生活里担当观众。旁观即是不该干涉,凯莉想,她可真不称职。
   
看客总比当局者心急,也总比当局者看得清晰。
     
这三年她跟安迷修接触更多,有时候她可真想敲开那颗木头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塞满了蘑菇。或者干脆一脚把他蹬到雷狮身边去。
     
年纪是长了,胆子却跟岁数成反比成了个减函数。
           
想到这她又恨铁不成钢般咬了牙,此刻要是她的草莓糖在嘴里,估计已经碎成星辰了。
安迷修还是那样一副样子站在那里,像路边随处可见的一棵树。
却傻傻地畏惧着会被阳光灼伤。
      
“安迷修。我们同学一场,交情也不浅了。”
      
“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所以我不拐弯抹角,也不扯些废话。”
       
安迷修点点头,他似是有些不能理解凯莉为何眼底有着像是想要扑上来撕碎他一样的不满,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使出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
       
然后他看着少女涂着草莓味水晶唇膏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轻却无比的清晰,坚定有力不容拒绝。直直撞进他心底,撞在他的坚冰上。
     
像真实的光明,逼得他无路可逃。
     
“你爱他。”
       
“或者说,你还爱他。”
       
少女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地紧逼。她直视着面前的人,恰有一阵风路过,树影切割的阴影和细碎阳光轻轻晃动。
    
      
     
“你还爱着雷狮。”  
    
“你还爱着安迷修。”
       
     
    
雷狮微愣在原地,面前这个总或多或少对他有些畏惧的少女此刻似乎是用尽了毕生勇气,在他面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说出了他一直想忘掉的那个事实。
       
艾比紧握着拳,微扬着头紧紧直视着那对此刻有些茫然的紫眸。她是害怕的,她知道雷狮的脾气,更知道这句话的份量,说不定会被狂怒的雷狮从楼顶天台扔下去这种假设都已经飞快掠过少女总充满幻想的大脑——
但她还是要说,她知道自己一定要说。
      
初中时安迷修给雷狮养成的那些小习惯时至今日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雷狮自己所无法察觉的那些眼神;她在午后迷糊间听到过已经睡着的雷狮模糊的呼唤,那个名字是他永远的美梦也是他永远跨不过去的冰壑。
            
     
    
安迷修觉得时间几乎静止,呼吸都是困难的。那句话狠狠地将他的冰撞出一道裂缝,凯莉目光平静,他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也知道凯莉的洞察力总是令人心惊的。
           
她迈步走近,鞋跟有力踏在地上一声声敲击着扣问着安迷修。他从不知道原来个子娇小的可爱姑娘此刻竟能如此气势汹汹,而凯莉又是面色平静的,只有她的眼神坚定而认真。
     
“安迷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你自己?”
      
并非接受雷狮,而是接受安迷修自己。
     
“…抱歉。”
    
安迷修还是开口了,他微微后撤一步,嗓音微哑,气息不稳。
     
“凯莉小姐,我想你或许误会…”
     
“安迷修。”
    
凯莉垂了眸而后又侧头望向一旁,打断安迷修未完的话语调变得冰冷。她几乎快被这个人气死了,几乎要急得跺脚。
          
“雷狮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胆小鬼。”
     
粗略扫了安迷修一眼,凯莉怒极反笑。
    
“那天你也不过是酒喝多了上头了吧。”
    
“什么骑士!哈哈,真是笑死本小姐了。”
      
微微歪头唇角勾起残酷的弧度,少女几乎讥讽意味的清脆的笑声混合着她的话语,成为了击碎安迷修坚冰的最后一击。
     
“什么至爱——”
     
“什么至死不渝!”
    
    
   
是啊。
他是骑士的啊。
他怎么能忘了自己坚守的道义。
     
——他怎么能忘了他还爱着他。
     
“我…还爱他…”
      
那些青涩的记忆又争先恐后的涌入脑海,带着无限或酸或甜的秘密。那些幼稚的期待和愿望。
       
凯莉提起的是考完试的那场同班同学聚会,安迷修被灌了不少酒,自己就晕乎乎的坐在角落里,看着KTV里昏暗或绚目的灯光折射在玻璃杯壁。
有个姑娘唱起了温柔的英文歌,灯光也随之转换为或深或浅的紫。气氛烘焙得刚好。
凯莉坐在他身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果酒。
    
“我好傻啊,凯莉…”
     
凯莉以为这醉醺醺的家伙要耍酒疯了,兴冲冲嗯了一声偏头去看他。这一看却出了事,手抵在前额阴影遮掩半张脸的安迷修说出的话让凯莉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还爱他啊、我还爱他…”
      
对视时那对笼罩酒精带来的雾气的湖绿眸子竟是那样令人心惊的悲伤,浓郁的沉淀的深重的痛,几乎令人窒住呼吸。
安迷修真的醉了,连话都说不清,含含糊糊,却只是扶着额摇头,染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哽咽。
凯莉不记得他在说了几遍后,终是又挂上了温和的浅笑,目光如水注视着玻璃杯折射的紫色微光,在歌苍白的伴奏里唤了那个名字。
        
     
   
脑袋上的重重敲击让安迷修微蹙了眉,凯莉举着手还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还爱他!”
     
他没有在意凯莉的行为,眸子亮得像夏日的晴空,他又重复了一遍,坚定而染着笑意。
凯莉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一番,举到安迷修眼前,发信人艾比,内容是天台有一位正在等待骑士的雷狮。
       
他微愣,凯莉咋了舌终于还是做了她想做的,把安迷修转个身一把推出教室力道十足仿佛是为了宣泄这些年来的不满。没有用踹的本小姐真是个优雅的淑女,她拆了一根棒棒糖的包装,空气中染上草莓味。
安迷修这才像是终于拧好发条的机器娃娃,接着向天台奔去。脚步不再有所顾虑。
      
他在跑向雷狮,跑向他的至爱。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听完艾比的一长串发言,雷狮盯着面前紧闭双眼仿佛准备好接受他愤怒的少女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在少女惊愕的眼神里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的恋爱大事吧,小矮子。”
      
他笑得狡黠,这时候艾比也不跟他计较了,脸红扑扑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雷狮望向天空,那里泛着透明水色。     
      
“是啊,我还爱他。”
     
“我看上的,怎么会放他走。”
          
     
       
艾比匆匆离开把天台留给两个兜兜转转终于绕出迷宫的恋爱白痴。
跑下楼的过程中还遇到了安迷修,娇小的姑娘蹦跳着为他加油给他祝福,安迷修没有过多停留脚步,点头道谢耳尖泛红。
           
他迫切想见到雷狮。
         
然后亲口告诉他那些藏了太久的话。
        
     
     
雷狮安静的靠着护栏等着,就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他能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然后那扇门嘭的就开了。
     
——像是骑士终于跨过时间的荆棘,出现在他的王面前。
        
安迷修气喘吁吁,扶着膝盖抬头刚好撞上雷狮的目光。他站在阴影里,雷狮就站在阳光下看着他。
       
安静的,带着笑。
       
风扬起他的头巾末端,扬起他的发,阳光为他笼上一圈淡金。 
       
“哟、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急啊。”
      
然后他就被紧紧拥入一个带着清澈香气的怀抱。安迷修把头埋在雷狮颈间闷声。
       
“雷狮…对不起。”
      
“你当然对不起本大爷。”
      
毛茸茸的脑袋挠得雷狮痒痒的,他转换姿势捧住安迷修的脸还顺便捏了捏。随后他笑意加深,露出两颗狡黠的小虎牙。
      
“但现在不该说这句吧。”
      
“…迟到了太久了…雷狮。我喜欢你、我爱你。”
      
年轻的骑士握紧了所爱之人的手,捧起在手背落下一吻,抬眸无比坚定而虔诚。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那对湖绿眸子盈满微光,温和似当初他们青涩的岁月。
      
“等你好久了,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说罢雷狮手臂环上安迷修的脖颈吻了上去,那句回应的我爱你淹没在唇齿间,安迷修反客为主把这个迟到太久的吻加深。空气中弥漫起浅淡花香,一只飞鸟掠过一片碧空。
      
而后他们紧紧相拥,在凯莉和艾比她们的欢呼下开始了他们的恋爱。虽然还是青涩而生疏的,但他们明白对方的心意。
连凯莉草莓糖的甜味也变得令人欣喜。
       
安迷修想,他不会再逃避了。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去补还,去填补那些空白。
     
雷狮发现安迷修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直接跌回初中时代,甚至更黏人了。安迷修美其名曰是要补回那些年应有的接吻和拥抱。
        
安迷修带着雷狮去了他很久很久以前晨练发现的那片空地,并惊喜的发现它还存在。
     
后来他们同居,在阳台上看难得的星辰倾泻。风微凉,雷狮靠在安迷修怀里,交换了一个难得温柔而浅尝辄止的吻。
       
他听到他说——
      
“夏天就要过去了”
    
    
     
但我们还有很多个夏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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